一个人的长生天(1/2)
竖沙兵正在城楼巡查,女墙外突然冒出一颗头来,顺着抓钩爬上来的晟军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情况下跟竖沙的人见面,当下一愣,很是尴尬的挂在女墙上,这会子翻墙也不是,退下也不是。
队长瞪着眼与人对视,一时间竟然懵了。
终于在某瞬间一个激灵反应过来,拔了刀就喊敌袭,晟军翻墙而入,一拥上前解决了巡逻兵,虽然抹了脖子,但那一嗓子终究是喊出去了,守城兵急忙敲响战鼓,一时间城门刀光剑影,沸反盈天。
竖沙城中央有个叫碧落天的茶馆,共有七层,是城中除了皇宫外最高的一座建筑,只要站在茶馆顶端,便可将整个内城尽收眼底。
炉子上的水开了,伙计泡了今年的新茶,给少东家送了过去,刚走过去就看到城楼上火光缭绕,伙计年纪小,没见过什么世面,当下便哆嗦了手。
好在少东家没有计较,接过杯子问他“人回来了吗?”
话刚落下一人便登上台阶,向他恭敬行礼“阿四见过少东家,竖沙太子果然没死,他听到丧钟现正往宫中赶去,至于恪尊跟少东家猜的一样,她的死与萧王有关。”
“野雀虽离巢,本性终难改,皇家人,心够狠。”柳长青撇了撇茶沫子,轻描淡写道“恪尊宫中守卫重重,萧王是怎么杀的人?”
“萧王如常进宫”阿四道“他只是陪恪尊说了一会话,他走后恪尊就薨了,太医都没来得及进殿。”
柳长青轻笑道“原是诛了心。”
城楼上刀光血影,战鼓如雷,晟军更似猛虎恶狼,用云梯抓钩爬上女墙,面对如斯可怕的敌袭,竖沙士兵竟然没有怯意,前面死了人,后面就踩着同伴的尸体冲入人群,义无反顾的与晟军纠缠在一起。
晟军有备而来,被没想到遇上一块难啃的石头,一时间僵着无法前行。
阿四道“大王爷傲慢过了头,太子刚出征,他留在内城的兵就统统被降了职,全都赶去看了城门,今儿偏巧,当值的都是太子府的人。”
柳长青眉眼含笑,似看江南烟雨般看着城楼上的混战“难怪能撑这么久,竖沙太子虽然单纯软弱了些,但在操练兵将上还算有些造诣,要不是时局不佳,我还真想与他结识,唉...真是可惜了.....”
阿四不知道他说的可惜是什么,便说“少东家若是有意,我们可以暗中与他一些帮助,依竖沙太子的性子,他是一定能记住咱们的恩,日后生意往来岂不方面?”
“施恩可以,但得再等等。”
柳长青吃了一口茶道“竖沙太子有大劫未过,我得瞧瞧他是涅磐重生还是灰飞烟灭,做生意嘛,得谨慎才行。”
阿四问“少东家,这厦国与竖沙一不交界,二无联系,两国相隔甚远,为何厦国太子非要竖沙太子的命?”
“与公与私竖沙太子都活不下来。”柳长青叹道“这竖沙太子也是可怜,被人嫌弃,背弃,没有孤家的命,却有寡人的苦,可怜呐......”
唯一一个真心疼他的恪尊也被他的结拜兄弟设计薨天,这一劫与他来说算是剥皮抽筋的天劫了。
城楼上的僵持并没有维持多久,一人翻过墙头,腰间双刀陡然出鞘,所过之处鲜血四溅,眨眼就杀出一条血路来。
阿四“呀!这兵当真不错,尤其是那两把刀,刚猛有力,势如长虹,抬可劈山,落能碎石。”
话音刚落就见那两把刀一下子砍掉了三颗脑袋,阿四又是一阵唏嘘“瞧这架势到是有点点滇老将军的风范。”
柳长青目光遥遥一点,说道“你仔细看看他手中拿的刀。”
天色太暗,双方离得又远,阿四只瞧着那刀比寻常士兵所用要宽上几分,并没瞧出有什么不对劲来,直到觑见火光中的刀影,阿四脱口道“他用的竟然是九环雁翅刀!”
雁翅刀是士兵常用的武器,但九环雁翅刀却不是,它是滇家独创,九环雁翅刀比寻常的雁翅刀更长更宽,更重,而且刀背上有九个小孔,孔内穿了铜环,挥刀之时声如群雁啼鸣,因为声音过于响亮会让对方有所警觉,很容易会被对方反杀,所以即便滇家没有制止过市井打造九环雁翅刀,也少有人去打造,因为九环雁刀根本无法被常人所用。
滇家是武将世家,几代人都在研究刀剑兵器,九环雁翅刀便是他们的成名之作,也是立足之本,普天之下只有滇家才能自如的掌控九环雁翅刀。
阿四道“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九环雁翅刀啊!就算是名震沙场的滇老将军,他如日中天时也只能挥的动单刀而已,他是滇家的哪房后人?怎么就轻易的挥动双刀了呢?”
柳长青持杯笑道“旁支庶出的哪儿有资格用锟铻刀柄,他就是滇老将军的亲儿子滇穹,是滇家的大郎,以一己之力顶着滇家梁柱子的大少爷。”
阿四这才明白过来“原来他就是厦国太子求而不得,心念多年的那位大公子,唉....还真不怪夏国太子惦记,这滇家当真是人才辈出,少东家,既然咱们有心与厦国太子交好,不如帮他将滇家大朗捉来?”
柳长青叹道“与他交好实属下策,咱们不能对他百般讨好,不然就彻底直不起腰了,得从绝境中寻出自己的出路来才行,更何况他又不是什么好主子,没法长跟,会被卸磨杀驴,吃的一点都不剩的。”
柳长青道“再说现在他跟萧王打得火热,这会子绑了萧王的人送与他?咱们敢动手,他不一定敢收。”
阿四说“这就奇怪了,谁都知道着晟朝边关立着三根铁钉猛将,实力相当的是玉面雷神和双燕绝绝。”
这两位说的是参将山丹和副将滇穹。
“猛将之中实力最强的便是统帅铁掌血沙,也就是晟朝萧王,既然厦国太子已经与萧王搭上了线,为何还要咱们来盯着滇家人?他是不死心,还是在滇家和萧王之间做比较?”
城楼上涌进了许多竖沙兵,他们将滇穹团团围着,呈网状不断缩进,滇穹被困在其中根本无法逃脱,就在阿四以为他就要被竖沙兵将压制时,人群之中寒光一闪,如梦幻月晕在火光中陡然乍现。
几颗脑袋骨碌碌滚下了女墙,有竖沙兵感觉不对,伸手往脖子上一摸,摸了一手的血,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被割了喉。
阿四为滇穹的爆发力感到震惊,若不是亲眼所见,无论谁说,他怕是也不敢信。
“他是未雨绸缪。”
柳长青看着双刀横飞将竖沙兵将刚摆好的防御阵快速打散的人,低声道“滇家几代为将,都是镇守边关的主将,滇穹虽是年轻,但家里人自小是按照边关主将的规格养的,无论是放在旱沙还是寒地,他都能镇守,而且能力绝不在萧王之下。若不是萧王在,边关的将军一定出自滇家。”
阿四明白过来,说道“少东家的意思是,厦国太子担心萧王会失了兵权,边关一旦更迭,有可能会对厦国不利。”
厦国离边关不远,而边关新将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打仗,以战功来立威站稳脚跟,今日之后竖沙再无威胁,而这么一来,晟朝毗邻的国中最有可能受袭的便是厦国。
阿四说“他想搭上滇家,想要拿住边关最大的威胁,可是少东家,萧王的身份地位与常人不同,而且又有军功在身,想要从他手里夺兵权怕是不容易。”
柳长青放下杯子,取下挂在墙上的弓弩来“不容易不代表做不到,更何况他是亲王,即便没有登基为皇的念头,宫里的人也不会信他,现在放任他在边关为将,是因为晟朝之前受了重创,需要一名虎将看家守门,而且萧王还没有娶亲,在朝堂也没有势力,皇家人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下,只能用他。”
“可一旦萧王有了后代,他们很有可能会将萧王后人扣在宫中,但只要他们敢这么做,便是羞辱了萧王,他这样的性子怎能不反。”
飞矢穿过夜色,被火焰染得蹭亮,耀眼光束没入竖沙士兵的胸膛,一连贯穿四五人,飞矢破体之时带出一串血珠,在地上落了一抹红艳。
滇穹从地上爬起来,他看着钉在城墙上,微微打颤的箭羽,心中余惊未散,若不是这箭来的及时,他这会子就是不死也得少条胳膊。
他的目光越过女墙,在灯火通明的内城中央看到一座高楼,少年站在窗边,手中的弓弩还未放下,在空中维持着射击的姿势,少年与顶着一脸血的滇穹遥遥对视,非但没有怯意,反而还调皮的晃了晃手中的弓弩。
竖沙兵冲来却被双刀合力砍去了脑袋,这两刀砍得多少有些泄愤的意思。
滇穹心中复杂到了极点,双刀快如寒风,很快便杀出了一刀血光大道,他心想:
被一个孩子给救了,真他娘的丢脸!
阿四有些不解,问道“少东家为何要救他?”
厦国太子只让他们暗中看着滇穹,并没有允许他们出手,此事若是让厦国太子知道了,怕是要怀疑他们暗中与晟军勾结,厦国与晟朝关系微妙,他们与滇家走的近不是什么好事。
柳长青将弓弩往桌上一扔,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,对他埋怨“这弩也太重了,扳机也有些问题,回头让匠人重新做。”
阿四应了一声,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他“若此事被厦国太子知晓,少东家要怎么回他?”
柳长青问“回什么?”
“救滇将军一事。”
“我什么时候救他了。”柳长青一脸茫然“我不过是杀了一个曾经欺负过我的守门将而已。你忘了前几天进城那个守门将冲我翻白眼的事了?”
“......”阿四“记得。”
少东家当时躺在车厢里连眼都没睁,他居然还知道守门将冲自己翻白眼,还真是神奇!
柳长青下了楼去,阿四忙跟在身后,问他“厦国太子不是要咱们看着滇家人吗?少东家您这是要去哪儿?”
“城门要开了。”柳长青头也不回的说道“咱们得去接接滇家大朗。”
残天门缓缓打开,一束清冷从门内透出,像支巨大无比的利剑,以一己之力将大地分成了两半。
景啟踩着月光从门内走出,城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,景啟似乎还能听到丧钟的声音,只觉那哀鸣在自己耳畔有力的回荡,像是要冲破什么奔涌而来。
脚下传来一丝异样,景啟心中泛过一阵凉意,心有所感般猛地抬眸看去。
地面隐有震动,风掠过天穹的尽头迎面带来一丝血腥,黑暗中传来了马蹄声,一个身影穿过浓浓夜色疾奔而来,那身影越来越近,越来越近......
月光陡然大现,那张脸清晰的让景啟心惊肉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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