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6章 剑浅天长 2(1/2)
二十年前,武林中有三人堪称到达武学的巅峰之境——“武圣”时离忧,“武狂”谭今古,“武佐”容一本。
武佐,容一本!
注视他难以置信的表情,她轻笑:“你不知道你师父在江湖上的名号?”隐居深山,生活淡泊,想必也不会在徒弟面前提及几十年前的辉煌。
他乖乖摇头。
“没关系,你现在知道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但这不是重点。你师父的名号都过去二十多年了,早已成为缅怀的历史,而你……”扇柄轻轻在他肩头一点,“英雄年少,男儿志在四方,又有一身绝学,放眼江湖,能与你打成平手的不足十人。我也希望……我儿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、大侠士。”她的手轻轻抚上肚子。
盯着她白皙如天鹅的一段皓颈,他眼中的怒火转为雄雄斗气:“我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。”
“我儿不需要姑父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……明白我的意思吗?”从他的表情看,她不得不有此一问。
他斟酌了一下,“你想让我扬名江湖?”
“如果你志不在此……”
“在此!在此!”
“那你准备如何扬名江湖?”
“锄强扶弱,行侠仗义。”停顿一下,他又求证似的加上一句,“天天?”
“天天锄强扶弱?”她嗤笑,“只怕你熬不过一个月。”
“那……隔天一次?”他又盘算了一下。
扇掩唇,她抿嘴一笑,“扬名江湖也是有窍门的。我以后告诉你。明天,我会起程回窟。”迎上他焦急的视线,她放下折扇,长睫半垂,“等我儿出世。”
“我、我陪你。”他心潮起伏。
“不,你要在我儿出世前,成为大英雄、大侠士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你若想见我,想见未出世的孩子,随时可以。”她给出许诺。
他闻之惊喜,却又觉得她的态度忽冷忽热、变幻莫测,心情一时大起大落,五味杂陈。
“今晚你就留在这里,明天和我一起回窟。”她往外走,“晚饭应该差不多了,走吧。”
他愣了片刻,乍然醒神,快步跟上她。心里有很多问题,却不知道此时能不能问、该不该问。两人绕过回廊,在她提裙下台阶时,他下意识伸手去扶,她动作一停,偏头看来。清冷冷的眸子,似乎探究着什么。他刹时心怯,怕她不高兴自己的触碰,讪讪缩回手。不料缩到一半,无尘素手轻轻搭上他的臂腕。
他呼吸一凝,眼角微微泛红。
溪儿……
突然,就有了愿望。
只希望这条路长一点,再长一点,让她的手能在他腕间多停留一段时间。哪怕愿望只是镜花水月,哪怕愿望只是烟锁重楼,这一刹那的温暖,都是未来烙印般侵血入骨的回忆。
完完全全属于他的……回忆……
孙子子等在饭厅外,远远见他们走来,立即迎上。他以为她会放开自己的手,饮光小侍女也做好了搀扶的准备。她挥挥折扇,手,仍然扶在他手腕上。
他掩不住笑意,就算得到饮光小侍女的白眼也无所谓。
饭厅内早已等了五人:红如寿、石勒,刑家兄弟、神羞。加上他们三人,一共七人。
圆桌一圈各自坐定,一顿饭,吃得其乐融融。
饭后,红如寿为他安排睡房,计划休息一晚,明天和自家窟主一起回窟。他想到天厨策的工作,忐忑了半天,问她能不能离开一下,只去天厨策向掌柜交待交待,不然冒冒失失离开不太好。她勾起一抹暗昧不明的笑,轻道:“行,快去快回。”
他才迈出门槛,突然转身走回来,站在她身边不动。
“怎么?”她不解。
“你……你不会又不见……”一个“又”字,承载了多少心酸。
她坐在靠椅上,仰头直视他的眼睛,“我等你回来。”
他不太放心。
“不要让我说第二次。”妖容渐渐沉冷。她会给他一点温柔,却绝不会宠纵。
他低头沉默,顿了半晌,憋出一句:“我、我不去了……”还是怕……
啪!她一掌拍向案几,青花瓶震了三震,衬着她显然恼怒的语气:“铁骨男儿,顶天立地,怎可言而无信!”
“小姐息怒!”陪坐一边的子子立即托起她的手,在她肩上抚了抚,顺便狠狠剜他一眼。
“我去我去,我马上去。”他胆战心惊地盯着她的肚子,就怕动了胎气。为了让她平心静气,说完他就往外跑,转眼没了影子。
房内,主侍二人盯着空荡荡的门框,片刻后,相视一笑。
天明,马车骨碌骨碌出了开封府。
沿着驿道一直走一直走,直到看不见开封府的城楼尖,马车停下。驾车的少年靠在车辙上,打个哈欠。片刻,后方传来马蹄声,三匹骏马,上面坐着刑家兄弟和澹台然。
刑家兄弟面无表情,澹台然的眉宇之间却有焦急之态,见到马车后,他偷偷吐了口气。刑家兄弟假装没看见他“偷偷的”吐气。自家窟主的祸害本色,自家人心知肚明,窟主对他目前还算手下留情,以后会怎样,他们也不敢保证。
自从窟主恢复记忆回窟,厌世窟主基于关心飘到饮光窟为她拈脉,之后,完全不给他们筑墙缓冲的时间,很博爱地扔下一颗巨型火雷——已有身孕。当时的饮光窟虽然没有鸡飞狗跳,部众们却也被炸得里嫩外焦、心神恍惚,子子的第一个反应是杀了澹台然,侍座安和在书房里直接呆坐了两个时辰,他们则计划请化地窟兄弟血洗漆松山。自家窟主却与扶游窟主一晚长谈,不凌乱,不恍惚,不慌不忙,不疾不徐,不骄不躁,不置可否,让他们不得不仰天长叹,佩服自家窟主那不可思议的深度和不可比喻的广度。
今届窟佛赛迫在眉睫,他家窟主临危不乱。随后,扶游窟将澹台然和他师父的老底抄出来,他家窟主将计就计,借势在必行的官场暗斗将名不见经传的澹台然推上台面,俨然打造出一鸣惊人的武林新侠。
但这位武林新侠浑然不觉,只顾着担惊受怕被他家窟主抛弃这种小事……刑家兄弟心有灵犀,眼神在空中不经意地一撞,各自明了,驭马分散,护在马车两边。
澹台然跟在马车后面,随着他们的步调南下湖广。一路上,时快时慢,有时停下喝水用餐,众人轻松闲聊,他与刑家兄弟、赶马车的神羞渐渐熟悉。
子子开始时对他不咸不甜,被他叫了几次“孙女侠”后,实在受不了,看看天,自己先笑起来。笑歇,眼角瞥见自家窟主摇着扇子笑眯眯,只得叹气,认命似的:“你还是叫我子子吧。”
熟悉之后,话题多起来,他们讲些江湖门派琐事,他就一一印证自己听来传闻的真假,或者,刑家兄弟向他请教剑术,他也不隐瞒,将自己所得与他们交流。数日后,一行人进了湖广地界。
五月末的驿道绿树成阴,如果就这么慢悠悠走下去,抵达熊耳山不过两日路程。偏偏,有人拦路。
驿道中央,背立着一名轻纱斗笠、浅蓝布衫的男子,怀中抱着一柄剑,横看竖看都是找碴的样子。
此人出现得过于突兀,就像窦娥冤里下的六月雪。
现在赶车的是刑九月。手腕一抖,马车停下。
“车里坐的可是七破窟饮光窟主?”抱剑男子偏了偏身。
刑九月不答反问:“不知英雄是哪条道上的?”
抱剑男子又偏了一:“阳关道,独木桥。”
刑九月笑:“英雄挡路,莫非是要买路财?”
“请问……”抱剑男子迟疑。
“请说。”刑九月含笑。
“你左侧骑马的可是澹台然?”
刑九月偏头看了一眼:“……”
“我是说……从我这边看、的左手侧。”
刑九月转个方面偏头看了一眼:“正是。”
“在下听闻澹台然一剑败两宗,怒斥火鹤门,忠肝义胆,不畏王侯,光明磊落,特来请教。”
车外众人的视线立即向澹台然射去,火辣辣,油兹兹。
“我不认识他!”澹台然急急摇手,特别冲着马车车窗说,“我真的不认识他,冰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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