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 晋·江唯一正·版(2/2)
皇帝平日里威严惯了,几个儿子甚至包括年幼的六皇子在他面前都很知礼,甚少有人会流露出这样的孺慕之情。所以他揽着怀里的叶云归,一时眼睛也忍不住有些发酸。
当然。
叶云归倒不是真情流露,他只是知道该怎么戳自己这位父皇的心窝子而已。
上一世他眼睛瞎了之后,皇帝曾来看过他一次。但叶云归彼时心灰意冷,对皇帝的态度十分无礼,不仅没有换来对方的心疼,还将自己陷入了更艰难的境地。
重活一世,叶云归早已看开了。
他这位父皇是个极度自私冷血的人,若想拿捏此人,只能投其所好。
所以他不介意暂时卖个乖,利用对方心中仅存的那点父子之情,来达成自己的目的。
屏风后头,岑默听着叶云归朝皇帝撒娇卖乖的话,眼底带着不加掩饰地寒意。他一手握着方才擦手用过的布巾,另一手则把玩着一枚暗器,周身都笼着一层杀意。
方才,叶云归窝在他怀里时,可是半点讨好都没有。
如今倒好,面对这个薄情寡义的人,却要如此委屈求全!
简直是岂有此理!
“父皇,儿臣想母后了。”叶云归朝皇帝道。
“皇儿乖。”皇帝在叶云归背上轻轻拍了拍,却没说让他们母子团聚的话。
叶云归闻言心中冷笑,面上依旧乖顺道:“儿臣给母后编一个草蝈蝈,父皇带给母后好不好?”他说着起身去取了一把牛筋草来,又朝皇帝道:“儿臣给姐姐也一并编一个。”
叶云归那双眼睛,本就生得清亮灵动。
他扮起无辜时,那眼神清澈天真,让人看了便觉动容。
“父皇教你编尾巴。”皇帝难得耐心了一次,亲自教着叶云归编蝈蝈。
只是不知为何,每次到了尾巴的地方,叶云归总是编不好。
皇帝蓦地想起来,这孩子幼时跟自己学着编蝈蝈时,也是这般不会编尾巴。
他心中一黯,这才明白过来,他的云归似是有些痴傻了,看这心智竟是如同七八岁的幼童一般。
“儿臣总也学不会,父皇是不是不高兴了?”叶云归小心翼翼问道。
“皇儿很好,是父皇不好。”皇帝将他揽在怀里安慰道。
叶云归乖乖依偎在他肩头,不多时便沉沉睡了过去。
待叶云归睡熟之后,皇帝便让人躺到了榻上,还取过薄毯盖在了对方身上。
随后,他提步出了那屋子,面色阴沉地走远了些。
众人见他如此,大气都不敢出一下,只老老实实垂首等候差遣。
“他病成这样,为何不报?”皇帝朝李兆问道。
“回陛下,卑职报过。”李兆沉声道。
皇帝刚想质问他,却又明白了什么。
对方确实是报过,甚至刘太医来看完诊之后,还朝自己回了话。
是他自己没有重视,才会让叶云归落得如此。
“你们都退下,朕想自己待一会儿。”皇帝挥了挥手。
众人忙应声退下,只留了顾盛立在一旁。
“是朕的疏忽。”皇帝道:“他差了人进京,朕只当是寻常小毛病,哪里知道会这样?他们定然以为是朕故意如此!”
“陛下不必自责,当务之急是命人赶紧为二殿下诊治啊。”顾盛提醒道。
“对,你说的对。”皇帝这才回过神来。
顾盛立在一旁看着,心里却跟明镜似的。
因为这世上,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前太子被废的真相。
旁人都道是什么目无君父亦或是废位诏书里列出来的那些罪状,可顾盛知道,这一切全因国师的几句话,说储君星芒太盛,冲撞了陛下,若不移除,只恐此消彼长。
皇帝正值盛年,再加上一直笃信国师,自然容不下叶云归。
他有六个儿子,太子没了可以再立,可他若有个闪失,岂不糟糕?
从那以后,叶云归的噩梦就开始了……
刚废了太子那段时日,皇帝只觉得没了储君的“冲撞”,通体舒畅。
可叶云归毕竟是他的亲儿子,且毫无过错,所以他难免心存愧疚。
今日叶云归的惨状,将他心底的愧疚彻底激了起来。
“顾盛,让薛城派人快马加鞭去将太医院的李院判和高太医、章太医通通都叫过来,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治好云归。”皇帝命令道。
顾盛闻言忙去将旨意传达给了薛城。
“回京后,再让人调拨一些妥帖的人来照看云归,他院里这几个歪瓜裂枣,实在是不顶用!”皇帝道。
“还是陛下想得周到。”顾盛道。
另一边。
大皇子总算是从崩溃的状态中稍微清醒了过来。
他先前发疯,一是因为连日来噩梦的折磨,以及岑默的刺激,二是因为叶云归又让满月给他下了药。如今他药力一散,人便也恢复了几分理智。
不过很快,他就又陷入了新的焦虑中,因为他听说皇帝带人去看叶云归了。
万一父皇看出什么来怎么办?万一父皇看到痴傻的叶云归不仅没有厌恶反倒开始同情呢?
叶云齐越想越觉得不安!
若是换个稍微聪明点的人,此刻定然是想着避嫌,有多远离多远。
可叶云齐不同,他一个能派刺客来弄傻亲弟弟的人,脑子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,于是他想到的法子不是回避,而是要去小院里看看情况。
恰逢六皇子说想去看看二哥,叶云齐见状顺水推舟,主动说要带着六弟去看看叶云归。
其他几个皇子从他今日在高台上大喊着叶云归要造反时,就看出他不对劲了,如今见他如此,都忙着撇清,无一人开口阻止。
只有六皇子同母的亲哥哥四皇子试图哄着六皇子别去,但耐不住叶云齐这个长兄的威严,只能任由六皇子跟着去了。
左右六皇子才五岁,倒也不用太避讳什么。
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时,叶云归却躺在矮榻上心安理得地闭目养神。
他现在心里那块石头已经落了一半了,只要不出意外,事情就会按照他预期地发展。
“睡着了吗?”岑默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。
叶云归吓了一跳,转头朝门外看了一眼,发觉屋门竟是开着的。
“你疯了?”叶云归小声道。
岑默见他这副紧张模样,不知为何心情竟比方才稍好了些。
“殿下……”他抬手要替叶云归顺一下额头的碎发,却被对方一脸嫌弃地躲开了。
“你没洗手呢!”叶云归小声抗议。
岑默不由失笑,“你自己的还嫌弃?”
“你别闹,快躲起来!”叶云归又看了一眼门外。
岑默却偏不依他,问道:“我问你,先前若是我不帮你,你真的会找李兆他们吗?”
“不然呢?”叶云归无奈道:“总不能让我父皇帮忙吧?你觉得合适吗?”
岑默听他提起皇帝,面色当即一沉。
叶云归没明白他哪儿来这么大情绪,问道:“你到底怎么回事?再不躲起来被人发现就惨了!”
岑默其实一直留意着外头的动静呢,只是想惹一下叶云归,缓解一下方才自己那没顺过来的气。
“殿下对岑某真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。”岑默道。
就在此时,外头传来了一阵嘈杂,像是有人来了。
叶云归急得够呛,伸手揪住他衣襟道:“岑默,算我求你!大不了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我还你这个人情!”
岑默闻言眼睛一亮,这才在脚步声越来越近之时,再次闪身躲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