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 第十九章（1/2）
随沐和康酿从小一起长大, 是惊世艳艳的天才少年。
随沐之名，在如今整个不见宗内，人人皆知。
在他们的印象当中, 随沐是一个可怜可欺的可怜虫。
但是现在重新站起来的随沐，却很是奇怪，不只是表情，动作也很奇怪。
而且，他的那一席话是什么意思？
什么叫做“这不是我想要的一剑穿心”？
和周围其他人一样，庄席也像是从来没有见过随沐一样看着面前的随沐。
但是与此同时，庄席注意到, 随沐的眼神格外阴冷, 又格外熟悉，和那天随沐消失后又莫名其妙出现时的眼神几乎一模一样。
庄席的呼吸渐渐沉重，那天他果然没有看错, 随沐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？随沐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？
相较于一脸复杂的其他人, 小1已经气炸了。
因为随沐竟然完全忽略了它所说的话。
明明之前的随沐是那样的温柔, 那样的柔弱, 角色扮演是那样的出色, 为什么会在这关键时刻突然搞这一出！这把一切都毁了！！
小1在随沐的脑海里疯狂叫喊, 想要让随沐继续按着小说中的剧情走，不要出现任何纰漏。
【请宿主不要多加戏份, 按照小说剧情进行角色扮演。】
【请宿主立马闭上眼睛！！！】
【否则将要接受电击的惩罚！！】
疯狂的, 数不胜数的尖锐的电子音出现在随沐耳边，像是要将他的脑袋给直接撑爆一样！
但随沐依旧没有理他, 因为在他的脑子里, 还有另外一个声音, 那是从小陪在他身边的, 仿佛另外一个人格的声音。
【杀了他们。】
【杀了他们。】
【连极致的一剑穿心这点小事都做不好，真是废物！】
【废物留着干嘛？真是看着就恶心！】
随沐下意识的想要在身上找出装清风丹的小瓶子，但是小瓶子里没有丹药。
没有清风丹了！！
随沐拿瓶子的手一顿，突然将手收了回来。
随后又突然有些轻松。
既然没有了的话，那就不再需要了。
“砰”的一声，瓶子掉在了地上，碎成了好几片。
他的眼睛轻轻一扬。
心中生起无限的疯狂。
既然这样，那就杀了他们！！
另外一边，康酿在短暂的惊讶于随沐刚才的不对劲后，很快回过神了来。
他以为是随沐刚刚醒过来，还没有完全恢复，讲话也讲不清楚。
震惊过后，是不断攀升的狂喜，喜悦凝结成蜜，酿造成最甜的味道。
康酿挣扎地跑到随沐的身边，他喜极而泣道：“随沐，随沐是你吗？你没死？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？伤口还疼吗？我马上带你去见三长老。”
他的表情是那样的珍视，像是之前刺穿随沐心脏的并不是他本人一样。
见康酿反应过来以后，其他人也很快反应了过来。
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忽略掉了之前随沐身上的怪异，满怀深情地围在随沐身边。
之前那些用恶语辱骂嘲笑随沐的人在这一刻，都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，将所有的爱意通通传给随沐。
四周似乎都是暖阳阳的感觉，让人下意识忽略四周白皑皑的雪。
“随沐师兄你没死？你疼吗？你流了好多好多血。”
“太好了，原来随沐师兄你还活着。”
“你身上血好多，我给你拿颗丹药。”
“对不起随沐师兄，我以后再也不辱骂你了。”
他们的语气是那样的紧张，那样的重视，如果不知道的人听了，会以为他们有多喜欢随沐呢。
无穷无尽关心的话语从他们的口中传出，随沐曾经努力讨好想要得到的亲情友情爱情在此刻他全部都得到了，所有渴望的东西都围绕在他身边，但是付出的，却是死亡的代价！
随沐的脸没有任何表情，但是不见宗的众人一点也没有发现，仍旧围在随沐身边，大声的哭泣，大声的检讨自己。
他们以为这样，就能够弥补亏欠，弥补对随沐的所有亏欠。
似乎只有真正失去一个人之后，才知道他活着时的可贵。
可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亏欠达到顶点之后，才开悔恨？
而且最重要的是，歉意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，它已经造成了伤害，像钉子一样死死地钉在了随沐的心中。
随沐的胸前仍旧刺着康酿的那把剑，那把剑捅了随沐心脏一个窟窿，别说是凡人，就算是修士受了这么重的伤，也绝对活不了多久。
但是此时，随沐的手却抓住那把将自己心脏捅出一个窟窿的剑，硬生生、扭曲的将那把剑拔出，随后重重地将它甩在地上，发出几声铁撞击地面的“咣当”声。
血蜿蜒着从他心间流出，流淌过每一寸土地，流淌进土地缝隙里，直到荒芜的土地染成鲜血那般刺目的颜色。
但是随沐的表情却半点不见痛苦，而他的手也再度放在那个窟窿上，手指弯曲像是要硬生生的用手指将捅成两半的心脏给挖出来了。
随沐低垂着头，将嘴里含着的血全部吐掉，随后轻轻擦了擦嘴角，低声呢喃道：“说好的一剑穿心呢？说好的恢复疼痛呢？为什么我依旧没有感觉到疼痛？”
熟悉的话语再度从他口中传出，这个时候其他人才知道，刚才随沐所说的话，原来并不是他们的幻觉，是真的。
跟着这句话传出的，还有随沐轻轻的笑声。
有人忍不住问道：“随沐师兄，你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？你又在……笑什么？”
但随沐没有回答，他的身体在风中摇晃，像是很快就会倒下一般，但每当有人误以为他要倒下的时候，他却又轻轻一晃，站稳了脚。
但很快，他又抬起头来，他的嘴角仍旧留着血，以往的随沐啊，是一个可怜卑微的白月光，他的脸上始终有种一种莫名的卑微的气质，但是在此刻，随沐的模样却和以往完全不同，失明的右眼也在此刻变得恐怖至极，像是里面充满了血。
明明是一样的面容，可是现在，却没有任何人会认为随沐是个弱小的废物。
随后，随沐轻轻一挥手，原本围在他身边的康酿、温如苗等人立马被震飞出去，像是垃圾一样重重摔落在地上。
他们的胸口被划出了一个巨大的伤口，伤可见骨，血流不止。
“疼！好疼啊！我的骨头断了。”
“啊啊啊啊啊啊，我的腿！”
“救命，快给我喂丹药。”
“血！我流了好多血！快点救我！”
不见宗的天之骄子们，此刻在随沐的面前，竟然连反抗的机会就没有，他们在地上翻滚，发出痛苦的喊叫声。
而那个之前被所有人嘲笑的废物随沐啊，在此刻像是修炼了无情道一般，用冷漠至极的眼神看着他们。
尖锐的电子声再度出现在随沐的脑海里，像是要直接让他的脑袋炸裂。
【请宿主严格按照剧情要求进行角色扮演！】
【请宿主严格按照剧情要求进行角色扮演！】
小1已经慌了，他想不明白，为什么之前那么乖顺那么听话的宿主现在会变成这样！！
小1的声音越来越尖锐，越来越尖锐，差点就要刺破随沐的脑袋。
但是随沐却冷笑一声，他抬起手，呵斥道：“吵死了，给我闭嘴！！”
恐怖的气势顷刻间从随沐身上涌出，一时之间，小1甚至感觉自己的代码出现了紊乱，严重的紊乱。
小1还想要说什么，因为他不能让随沐再这样下去，他需要马上死掉。
可是当它想要出声的时候，小1突然发现，它竟然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了，它被随沐给禁言了！！
小1心中错愕。
怎么会这样？
小1带过无数宿主，其中甚至有囚犯，但是却无一人给它这种恐怖的感觉。
怪异，疯狂，甚至能够直接影响到他这个系统，将他这个系统禁言。
随沐是怎么做到的？
就在小1懵逼的时候，他听见随沐嘴巴里传来了一声浓重的不满。
“你骗了我，小1。”
小1最初是疑惑，他什么时候骗了随沐？
但很快，小1就反应过来了。
它骗了随沐的地方，只有恢复痛觉这件事。
它用恢复痛觉这个枣子钓着随沐，让他听从自己的安排，兢兢业业走剧情。
而现在，一剑穿心结束了，真相出来了。
那么随沐现在突然站起来，是因为、是因为他发现它骗了他？
但是为什么随沐发现它骗了他情绪会这么激动？
明明随沐只是一个只是一个小可怜而已……
也即在这个时候，小1突然明白了过来。
假的假的，一切都是假的。
小1骗了随沐，同样的，随沐也骗了小1！
随沐在精神病院里所表现出的安静柔弱以及与世无争根本就是假的，而现在这个样子，才是他真正的模样。
之前所有的可怜全部都是伪装出来的，所为的，就是为了那一剑穿心。
因为能够品尝到痛苦，随沐才那么乖巧，因为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，随沐才没有露出自己真正的模样。
而现在，结果出来了，小1骗了他，扮演白月光这个角色，根本没有让随沐恢复痛觉。
所以，他也索性不再演了。
感受到脑子那嘈杂的电子音消失了以后，随沐嘴角轻轻扯动，笑了起来。
但是他看着胸口的窟窿，那嘴角的笑却很快就隐没了下去。
随沐从小患有先天性无痛症，体会不到身体的疼痛，所以从他懂事起，寻求疼痛就变成了他的一种追求。
他很好奇，其他人口中的哀嚎到底是怎么回事，又为什么会哀嚎。
所以为了那一剑穿心，他才同意来到这个世界，付出了几十年的努力。
为了那痛觉，随沐牺牲了很多时间，花费了很多精力。
但是，没想到结果却是这样的。
这算什么啊！为什么会这样？为什么他所期盼的东西是这样的？
这种感觉就像是苦苦追寻的太阳，最后发现它是幻影一样让人失望。
虽然他早有预感，小1是在骗他的，但是当结果真正出现的时候，却依旧让他如此失望。
在一剑穿心之后，他本来可以早点醒过来的，醒过来亲手斩了不见宗让他失望的所有人。
但是他之所以晚醒过来了一些时间，是因为一段记忆突然涌现在他的脑海里。
那是一个名叫随沐的少年的记忆，那是原主的记忆，同时也是随沐上辈子的记忆。
也在那一刻，随沐才知道，原来话本子里的随沐，竟然是自己上一辈子的记忆。
这些记忆比他在小说中看到的还要惨烈，那些浓郁的憎恨以及绝望的情绪不断在随沐的脑海里翻滚，把他拉进回忆里。
随沐和康酿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他六岁时，那个时候随沐刚刚被父母抛弃，他不知道如何回家，也不知道该去哪儿，周围都是自己不熟悉的一切，他在这个世界受尽苦头，全身上下满是伤痕。
懵懂无知的随沐在父母抛弃他的森林里兜兜转转，迷茫的像是一只小狗。
在那个森林里，随沐遇见了一个少年康酿，他现在一直记得第一次遇见康酿时的情景，康酿身上满是被仇家划出的伤痕，但当他发现随沐之后，依旧关心的问他是谁，为什么会在哪里。
少年最容易受感动了，随沐就这样子受到了蛊惑，发誓要永远陪在康酿的身边。
因为一腔孤勇，随沐帮康酿躲仇敌，因为雏鸟情节，随沐将整颗心都给了康酿。
甚至为了康酿，去到了他完全不想去的不见宗里练剑。
他为康酿陷入绝境，淌过满天雪地，康酿为他明灯千盏，许诺永远只喜欢他一人。
那时候是真的很美好，他曾经以为这就是永远，因此即便掉入了无尽崖底，只要一想到康酿的笑容，那个记忆全失的少年就会生出动力，流着泪与血在荒无人烟的无尽崖底里拼命挣扎。
无尽崖底里很黑很黑，伸手不见五指，到处都是妖魔，到处都是毒物。
随沐的手臂被妖魔啃了好几口，结扎后变得极其难看。
随沐也只是一个少年，他也在乎自己的外貌，但是一想到康酿就在不见宗，他就全然不在乎，即便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，让自己成为一个会老会很快死去的凡人也在所不惜。
他一个人就那样在无尽崖底里走了好久好久，走得双腿都快废了。
他喊了许多人的名字，其中有康酿、温如苗和诀天尊者。
他喊了好久好久，但是他们却一个都没有出现。
但幸好，他最终还是出了无尽崖底，即便付出的代价是修为全废。
失去修为后，随沐已不能使用灵力，不能飞行他就用走的，从无尽崖底到不见宗几千里路，他就用走的方式回到不见宗。
他杵着拐杖，一步一个脚印回到不见宗，他原本以为，看到他后，康酿、师尊以及不见宗的朋友都会很高兴的，因为他没有死，他给了他们一个惊喜。
但没想到，迎接他的却是另外一个替身，和他长得那样相似，却比如今的他好看万分的替身。
他在无尽崖底受尽折磨的时候，那个幕绣则代替他，享尽一切荣华富贵。
他也很难过，他也很害怕，他害怕自己从小珍视的东西被别人抢去，毕竟康酿是他失忆之后，第一个对他好的人。
所以他试着挽回所有的一切，但是从前那些两人相依为命同甘共苦的岁月却像是全部消失了一样，成为一场幻梦。
但是啊，在那片阴诡林里，马上就要采到青隐鸟之眼的阴诡林里，康酿抱着幕绣，从他的眼前消失，再一次的消失，没有一次回头。
也在那个时候，随沐其实就已经明白了一切，但随沐不甘心，于是他再最终挣扎一次，他学着幕绣的模样，穿着青色的衣服，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幕绣。
但是结果显而易见。
他的最后一丝希翼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。
直到兜兜转转付出一切，撞得满头包以后，他才发现，哦，原来真的回不去了。
他好希望一切都是梦，一场噩梦醒来，一切都回到正轨。
人的一生太过苦涩，就连呼吸也让人四肢钝疼。
于是当康酿为了给幕绣治病，要用利剑取他心头血的时候，随沐也自是笑着张开双手，没有半分抵抗。
因为他以为，这样噩梦就惊醒了。
在他被取心头血的时候，相比于痛苦，他更多的是解脱。
他不想再做白月光了，不要做白月光了，他只求生生世世不要再遇康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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