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43章 两阵(2/2)
当然,在盔甲方面,他们依然跟像铁壳子一样的八旗护军差得远,也就比护军随身携带的骑卒厮役稍好点。
但他们骑术高超,凭借轻便的盔甲、精锻的骑矛,高速运动至护军骑兵右后方的优势位置,仰仗天山良马的体格、加速优势,放肆追逐避让的护军骑兵。
有些倒霉蛋,会在追逐中被擅长左右开弓的护军骑兵返身射倒。
而更多人,会以极快的速度追上最近的护军骑兵。
不用使太大力气,追逐披挂双甲的重装骑兵,也无需全力催驰战马全力冲刺,甚至在接敌刺击的前一刻,老练的卫拉特骑兵为了防止冲击力太大自己的胳膊受不了,还要提前减减速。
只是借着人马重量与前进的力量,用挟持的长矛在敌人身上轻轻一点——啵!
单薄的布面铁甲就会被轻易捅穿,铆合的精锻锁子甲更是像不存在一样,刹那崩开。
最重要的是,冲击力。
它不像弓箭或火枪,即使不提动能衰减,也只是在瞬间造成伤害,除非在命中瞬间骑手的大腿没有发力,否则通常不会被打落马下。
而骑矛的力道在短时间的接触中是持续的,除非把人捅个对穿,否则能轻易把人顶下马。
但战场上最令人畏惧的显然不是游骑营的卫拉特骑兵。
这些骑兵虽然杀伤力巨大,追着护军骑兵打得轻松,但如果豪格仅派出骑卒厮役,就能把他们撵着打了。
因为不论前线指挥的左光先,还是后方指挥的刘承宗,都不会愿意用骑兵跟骑马的旗奴去对冲。
真正吓人的是用战车摆开大横队的宗室营。
元帅军将领,从来没有人把宗室营当成可堪一用的战斗部队。
一个营的大旗比高应登一个旅都多,但谁都对此毫无怨言,就跟北元营高举九斿白纛一样,都是大元帅的政治吉祥物。
刘承宗亲领四营里,宗室营的地位得排在北元营后头,配备战车,是因为要逢山开路遇水搭桥,车上装了很多斧子镐头,就连抬枪重铳,都是捡别的营退换下来的装备。
他们甚至还装备了很多以前谢二虎蒙古旅用的三眼铳,老式一尺铳管、铳尾是镐头和铁锨的那种。
不过这不妨碍他们的各种大旗看着吓人。
砰砰砰地枪火声中,规格比肩小炮的抬枪在战车上接连打放,将巨大铅丸打入歹青右翼三阵当中,中者必被贯穿,甚至一弹击毙两三人。
单是正蓝旗侧翼,披甲军兵就被射倒一片,侧后方在接连打击下被削平一角。
这一幕令沙丘上的刘承宗倍感兴奋。
他转头对侍立两侧背插各营靠旗的传令骑兵道:“速报吴思虎,蓝标营东南角破阵,甲骑已尽数射杀,速率北元营自缺口突入,践踏敌阵,不必吝惜战马,放开手脚砍杀无甲兵!”
当即有隶属北元营的传令骑兵越众而出,行礼后翻身上马,向前线疾驰而去。
“报粆图台吉、孙龙,敌军蓝标营与骑营已脱节,以辽阳营为前驱,攻入骑营与其混战,雁门营分张两翼,将其彻底击退。”
骑兵在结阵时威胁最大,而在混战时也最容易被成建制的任何部队逼退击溃。
这也是一二字阵最基础的用法。
其实就是‘三’字,一正面接敌,与敌骑混战;二分张两翼,迂回包抄。
这也是李成梁在战力优势时的习惯用法,而在装备优势时,则同样以一字正面迎敌,二字交替上前,类似火枪的三段击,也就是三叠阵。
以三分之一的战力接敌,换来长久的持续作战能力。
兵力劣势要被包围,就把三字中间分开两翼,形成空心方营,这也是明军经常给人印象打仗就坐方营的根源。
他们展开方营太快了。
而当火器优势时,就是俞大猷的战车兵。
一字战车放一轮火炮,骑兵就出去收割一轮,战车向前推进,再放一轮火炮,骑兵再出去收割一轮,循环往复。
俞大猷在大同的安银堡,就以战车一百、步骑三千,以这样的战法,打得数万蒙古兵满地跑。
至于说兵力优势,明军基本上不考虑这事。
但有人考虑过,就是以闯将李自成为代表的农民军,关内不知兵的文人,把农民军阵型称作‘三堵墙’,其实就是边军普遍使用的一二字阵。
甚至张一川学的那个闯刀阵,底层逻辑也是一二字阵。
只是其兵员素质太差,没有完成战术动作的基础,一字正面迎敌,就被正面打崩;二字两翼分张,则被三面冲烂;二字前后轮换,则会三阵崩溃逃窜。
在战场的表现就成了闯刀阵那种豁出命的惨烈打法。
不同的人,有不同的能力和资源,即使用相同的思想和战法,也会形成不同的表现形式。
兵无常势。
正当刘承宗在这边调兵遣将,歹青军阵中的豪格也收到黄台吉的第一道命令:“稳住阵脚,张开左翼,让援军入阵。”
大军在行军中侧翼忽遭袭击,让黄台吉陡然间头疼欲裂,因为他的军队分了两翼十二阵,而他自己在左翼六阵的右侧中阵。
六万人组成的大横队,为了正面接敌快速支援,还是阵中容阵、队中容队、大营包小营的格局,整个军阵横向长度十余里,指挥距离比刘承宗远了好几倍。
在传令兵后面,九牛拖拽的御帐正在军阵中向北碾来,沿途传令骑兵四出,向各旗各部传达调兵命令。
就在豪格见到传令兵的时候,在重新调整方向,正面向北的军阵后方,黄台吉已经派出镶白旗的护军骑兵先头支援正蓝旗。
镶白旗的行军阵内,有甲胄的军兵也正在披甲,准备第二批支援上来;而在豪格的右翼侧后方,正白旗的二百护军骑兵,也正自军阵外侧支援而来。
而在更远的军阵左翼,两黄旗、正红旗以及前锋营、护军营,都干脆连甲都不披,所有骑兵都上马往北边赶。
偏偏就在这个时间差,正蓝旗将方营后方打开,放镶白旗护军入阵,旗下军官高声呼喝援军已至,以激发旗军拼死抵抗的士气和斗志——东南角传来轰隆的马蹄声。
令人头皮发麻的泛音呼唤响彻战场。
一列列人披全装、马挂半甲的北元营骑兵,呼啸着直奔正蓝旗东北缺口驰骋而来。
前队骑兵左右张开,于军阵东北角外围形成两个环阵,驰射军阵两点,接连劲射的箭矢将缺口打得越来越大。
后队骑兵以小横队铺开,持长刀短矛横撞,如大斧劈柴,狠狠楔入阵中,刹那杀得人仰马翻。
前面的无甲兵向后躲避,后面的无甲兵被挤压,撞在镶白旗护军援兵的队列上。
护军骑兵难以遏制退势,飞射的箭矢便已打到跟前,整个军阵转眼被杀穿,潮水般的溃军向后拥堵,继而冲入正在穿戴甲胄的镶白旗军阵。
“大帅,北元营先败蓝标营,再攻入白标营阵中,连破两阵!”